【取景框】（第十五框）霁虹的诗
简介:霁虹，实名祁开虹，彝族，1967年6月出生在会理县金沙江畔一个叫回头山的小村庄。1984年开始发表作品，作品入选《青年诗选》、《1987年全国诗歌报刊集萃》、《建国以来少数民族经典文库·诗歌卷》、《四川建国五十周年优秀文学作品集》等60余个选本。出版诗集《沿着一条河》、《霁虹诗选》（获第二届四川少数民族优秀文学作品奖）、《大地的影子》、《半山村半山水》（旧体诗集）、《波罗的海的太阳》和散文集《墨香会理》等六部著作。曾就读于鲁迅文学院中青年作家高级研讨班第四期。2011年参加中国作家代表团出访波罗的海三国。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凉山州作家协会副主席。就职于会理县文化广电新闻出版和体育旅游局。
诗观：老话，有感而发，每一首都写给心！质朴，流畅！正如古今所有流传的好诗，似乎是白话，却充满无限的感染力，平淡中见神奇！更重要的是提升思想境界，修得大爱无边！
桂河大桥
蒸汽机带动的窄轨火车
从身边开过
速度很慢
站在桥头
我感叹不已
它跑了七十多年才穿过我的视线
我真希望手里有一把伞
妈妈 夕阳隐落在山背后的时候
匆忙地赶来了一场大雨
这时我正在异乡的小路上漫步
我遇到一个背着背篮的女人
不紧不慢地走着
这时我真希望手里有一把伞
从后面走过去在她的头顶撑开
我始终跟随着她
数着落在她身上的雨点
数着从她身上落下的雨滴
她的家在什么地方呢
怎么这样远
如同十年前我和你走过的峡谷一样
妈妈 我真希望手里有一把伞
我走到她面前时她惊讶地看着我
然后露出慈爱的微笑
她对这雨一点也不在乎
神情就象妈妈你每次从
风雨中归来一样
也许她早就盼望着这场雨了
春天来了 土地是多么的焦渴
然而我还是希望手里有一把伞
从后面走过去
然后象小时迈着大人步子
跟着你一样
跟在她的身后
为一杯酒歌唱
它被装在鹰爪(注)制成的酒杯里
轻盈而又透亮
当你把它移近唇边
你就醉了
因为它的含意是一片广阔的土地
因为你已被推到一座最高的山上
一种风把你吹得摇摇晃晃
这片土地上
有多少块荞麦地
酒里 就有多少支歌谣
就有多少女人
那非常可爱的身影
为一杯酒歌唱
就这样一杯 溢着纯香
当你把它举过头顶
你就醉了
多少沉落的太阳
多少丰收的日子
装在里面
而英雄的祖先
像河一样沿着你的记忆走过来
就这一样杯酒啊
被装在鹰爪制成的酒杯里
是一片
沉默地燃烧着的海
注：鹰爪杯，彝族人用鹰爪制做酒杯的杯座。
丰收的舞蹈
这些金灿灿的荞子
发疯了
它们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它们纠缠着收获的人
它们成捆地坐在人们的肩上
然后推动着人们
挥舞着手 踏着脚步
旋转
这些金灿灿的荞子
真的发疯了
在高原风中它们摇动着
籽粒碰撞的声音
化作一曲曲清纯的音乐
催动着那些跳跃的脚步
回转的旋律
在土地上卷起一层层波浪
这些金灿灿的荞子啊
她们与姑娘们相拥着
把深秋的原色
涂抹在凉山的土地上
（注）彝族人民的传统舞蹈，在收获时肩扛荞麦或稻谷，在田地里翩翩起舞。
长江之水
给我这水
这浩浩的自天际而来的水
我用它在艳丽的阳光下
沐浴所有初生的婴儿
这黑色的沃土般的水
哺育着一个民族的未来
给我这水
这苍茫的水化入宇宙中
我用它 轻轻地
在一个早晨
洗亮太阳
洗亮所有运转的星辰
给我这水
给我这仁爱的水
我要把它挥洒成雾
再化成细细的雨点
轻轻地划过天空
润泽所有的土地
给我这水啊……
一个也许不在世的人
一个也许不在世的人
被人们反复地议论了好多年
说他是风的崇拜者
说他常常把风背回家
让整个村子
像醉汉一般
摇晃
金沙江在沉默的时候
静得可怕
金沙江被太阳照耀
便爆发巨大的声响
那是风带来的
而风从太阳里
像瀑布一般坠落
红军跨过金沙江
与守军枪战
他曾骑上一匹大白马
前去观望
背上背一个簸箕防子弹
飞向他的子弹
被风一一吹散
一个也许不在世的人
被人们反复议论了好多年
说他梦想好大
说他歌声苍凉
说他骑一匹追风的马
翻过山梁
与天看齐
流星般划过
离开后再也没有返还
感 觉
那其实是一种感觉
仿佛打口哨穿过月光下的森林
仿佛一支歌刚刚升起而后消失
一个坚强但不懂爱情的猎人
笨拙地说出那句相好的话
却被匆忙地拒绝
那真的是一种感觉
用什么语言都无法表述清楚
像大风从河面上吹过
像眼底里的一丝云痕悄悄地散去
像一个女人曾经爱过你
最后却跟另一个人出走
在一个落雨的日子
你轻轻地摇晃着身子走向山野
你真的会有许多许多
不能言说的感觉
酒
噢 酒
总是从太阳里流出来
让一座山 让一条路
让一个山寨沉醉
让一个男人走不出一首歌谣的哼唱
让时光在慢慢流逝中
透出隐隐的忧伤
噢 酒
总是从篝火里流出来
让一个夜晚变成醉汉
让许多理智的步子发狂
当森林悄悄地睡去
当土地静静地敞开胸怀
醒着的却是爱情的浪漫
噢 酒
好酒
家乡人
他们经营着玉米地
他们牧放着牛羊
他们出门就爬山
他们爱唱歌
他们耕种着美好的传统
他们珍视祖先留下的格言
他们对身边的每件事无比地关心
他们为每一个节气
酿制醉人的包谷酒
他们鄙视虚伪
他们不会造谣
他们不会装扮笑脸
他们中 一个人总是热爱着
另外一些人
他们说 住在一个村子里
就是一家人
尼日河
我确信她来自天空
天空的蓝是她的蓝
我确信她来自白天和黑夜
交替的那一道缝隙
我确定轻风是她的呓语
我确定岸柳是她的情人
我确定某年某月某个夜晚
走过她的身傍
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
变成了多情郎
注:“尼日河”，大凉山的一条河。
（组稿 王子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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